北京呀你永遠在我心裡 || 2012年於中國河北省北京市






如果有這麼一個城市永遠住在我心裡,那就是北京,沒有其他答案。這個城市有太多故事,建築、人文、食物、藝術無一不是千年歷史的產物,只要用心去傾聽,這個城市始終都在滔滔不絕地訴說著關於他的一切;這個城市擁有所有我的情緒,悲歡離合、喜怒哀樂,當我以為自己已經徹底融為北京的一部分,驀然回首,卻驚覺我們終究只是這條歷史江河的過客罷了。

來亦難、去亦難,北京給我了我太多感受,甚至讓我近年來都不願再踏進這座城市,沒有一絲厭惡、沒有一刻不想念,只是深怕現在的我破壞了我們之間完美的回憶平衡,亦或是隨便颳起的一陣冷風都足以觸得我
百感交集。關於北京的旅遊景點、文化歷史,大概有超過一萬本書介紹過吧,因此對於這座永遠在我心裡、獨一無二的城市,我特別想用自己的幾個小故事來聊聊。

|| 在北京的第一天。|| 

沒有浪漫的雪花、也沒有親切的問候,2月的北京雖已不降大雪,卻仍然壟罩在一片冬日的低氣壓中,甚至更為冰冷。冰封的柏油路相當濕滑,乾燥的冷風直往身體末梢神經灌入,快速從身邊走過的人們用深色大衣包裹住全身,唯一露出的臉龐看不見一絲笑容,只有一對對如黑棗般的大眼快速掃瞄著我這個外地人,然後毫不表露情緒地轉身離開,快速、冷漠、直接。北京,這裡是北京。

“還是趕緊去搭機場大巴吧。”我搓著冰冷的雙手,背著厚厚的行李往巴士站匆忙走去。在陌生城市的第一晚,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特別容易感到不安。

分針移動的巨響在安靜的巴士裡更顯吵鬧。晚上11點半,機場大巴準時從北京首都機場往四惠方向前進,約莫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快了、快了。”我用力捏著自己的虎口,好讓接近崩潰的情緒緩和下來。

原本說好要讓我留宿的澳洲女孩,就在三分鐘前突然改變了心意。電話一掛、雙手一攤,在這個無比漆黑又寒冷的夜晚,沒有網路也不熟悉任何路段的我,一個人還能去哪裡。害怕、緊張、壓力瞬間一齊湧上,蒼白的臉色照映在巴士玻璃上更顯慘白。緊抓著僅剩5%電力的手機,我立刻翻找著整本通訊錄,手指快速滑動、眼睛努力地盯著螢幕,但卻在此時驚覺,在這個碩大的城市裡,還沒有任何聯絡人。從台灣帶來的錢已剩不多,難道今晚就要睡車站了嗎?

! 還有個在北京工作的杭州人! ”前些日子在大連一起旅行的台灣朋友在分開前傳給我的訊息顯示。雖然這麼晚連絡實在失禮,但這確實是我在這座城市裡,唯一一個打得通的電話號碼。

好! 你在四惠站等我! 我用跑的馬上到! ”Argus開朗而堅定的聲音在電話那一端有朝氣地喊著。窗外的黑夜,似乎不再黑得令人想逃。

凌晨近一點的四惠站,沒有地鐵、沒有公車、沒有人,在角落邊背著行李、努力尋找黑暗裡微量光源的我,沒有足夠的錢、足夠的瀟灑,甚至連手機也沒有電了。額上的冷汗還有因緊張而睜大的雙眼,在負五度的、沒有任何光線的夜裡,我只剩下等待、也只能等待。

突然,從四面八方湧上好幾團高大的黑影,粗魯地、高大地、更毫不客氣地就將我小小的身影完全蓋住。這真的不是自己亂想的,如果是亂想的就好了。黑影快速在眼前竄動,他們開始爭搶著拿我的行李。姑娘,坐車吧!”“來來來,坐車!”“幹什麼妳坐車坐車!這是北京大部分車站在地鐵結束後就會竄出的黑車部隊。我努力想甩開他們的手也緊抓住自己的行李,用力拉扯、用力喊叫,深呼吸、深呼吸,我不怕、真的一點都不怕。就在即將被黑影徹底吞噬時,“讓讓!讓讓!莉莉吧?!我們走吧!”有一隻溫暖的大手和一個響亮的嗓音在一片漆黑裡發出萬丈光芒。“你還好吧?沒事了,沒事了。”眼眶瞬間濕了、再也只不住眼淚在心底瞬間潰堤,但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無助,只是單純的因為感恩、感動,以及這一輩子都會永遠記在心裡的這個完美的夜晚。

這是個什麼人都有的地方。很有趣,因為真的什麼樣的人都有可能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裡與我擦肩而過。北京擁有將近三千萬的龐大人口,每個人都帶著目的、希望也帶著他們的故事前來,從鄉村、外地甚至是地球的另一端放棄了原有的一切前來,期待被肯定、期待被愛甚至期待在這裡走出我們所謂的未來。而最終的我們,是否都已經在這座城市裡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樣,還是已經遺忘了初衷,那個最根本的自己呢?終究,這是一座充滿故事的城市,你的、我的、他的。




|| 搭乘北京地鐵的第一天 || 

來到北京之後,身體突然開始極度不適,嚴重病倒了將近10天。也不知道是感冒了還是水土不服,那段時間幾乎吃什麼吐什麼、走一走就無力得快要昏倒。認真想想,我從東三省那種從負十五度起跳的地方來,現在這麼不舒服絕不可能是因為寒冷的關係;再者,這裡的食物口味和台灣也沒有差太多,雖然味道重一些但也是很美味的,說是水土不服好像也不成立呀;而且,這裡到處是新鮮的事物、也太多我早就想好好造訪的地方,所以說是病由心生也不對吧。仔細推論一番後,我把現在這樣令人百思不解的狀態歸功為“北京教我的第一課”-學會適應、學會欣賞、學會打開全身毛細孔去感受。

由於開學前要完成銀行開戶手續,我忍著身體的嚴重不適搭地鐵前往王府井站。那是我第一次搭乘北京地鐵,也是我第一次明白為何大家對於北京地鐵的擁擠有如此深刻的印象。

只能怪自己沒先查清楚,什麼時候不坐車偏偏選上班尖峰時段坐。有這一次的地鐵經驗後,我再也不敢隨便用這個詞去形容任何空間。下一站,王府井。列車即將到站,我趕緊打起精神準備下車。就在此時,我驚覺自己下車之路竟是如此蜿蜒,地板空間無一處還沒被腳佔領,幾萬隻鞋層層疊疊、一片黑鴉鴉的路面,一個明朗的路徑都沒有。身體在此時早已被擠得幾乎懸空,為了突破困境我只好低聲跟前面乘客說:不好意思,我要下車。沒想到,全車竟然一動也不動,這一句話彷彿全被擁擠的地鐵及上班族的疲憊氣息給無聲吞噬得無影無蹤了。車門即將關閉,此時距離車門還有一公尺左右的距離,但這一公尺就無比遙遠,因為地上一如往常的沒有任何空白。好吧,我放棄了!等等隨波逐流看是哪一站下得了車就再搭回來好了。就在此時,背後突然有股強大的力量將我逼出車站,我感覺自己在飛翔、身體輕盈的沒有任何負荷。碰!我飛出了列車,摔得五體投地,還直楞楞得跌在一個身材瘦小的阿姨身上。

真的很對不起,您還好吧?!實在不好意思……我好想跟阿姨解釋地鐵上看不到的手的力量,也趕緊詢問阿姨的聯絡方式,畢竟我把她手上的茶飲完全撞飛、還噴到她那件美麗的大衣上。沒事,沒事!妞你台灣來的吧?阿呀台妹台妹,歡迎來到北京呀。阿姨拍著身上的灰塵,也許突然想起張震嶽的歌曲“我愛台妹”吧,帶著滿臉的笑意開朗地對我說。北京對你們來說特別堵吧?阿呀習慣就好。咱北京可是帝都呢,這裡多少人討生活阿!堅持點兒呀!我們忍不住相視而笑。也許這就是北京人的爽朗、以及身為帝都人為榮的自信吧。

在北京的生活每天都充滿各種美好的插曲,我最喜歡背著小包、拿著相機,就在這個城市裡胡亂跑竄。早晨的時候我特別喜歡闖胡同、逛早市,看著大媽們在廣場上跳著新奇的舞步、小朋友蹦蹦跳跳地在街上玩耍、趕著上班的腳踏車喀拉喀拉地努力前進,北京在微弱的晨曦裡即將展開新的一頁。中午、下午通常都是探索、學習以及相聚的時間,憑著門票可以五折價的萬用學生卡以及去那兒都超便宜的地鐵逼逼卡,北京的景點多得讓人領略不盡。至於夜晚的北京則多了些浪漫,舊時代與新時代的完美結合交織出一個更加超脫的風格,高級的、平價的、復古的、時尚尖端的,夜晚的北京總甘願放下帝都的威嚴與人民同樂。

至於北京的黃昏,就是我一天中最喜歡的時刻。每當夕陽西下,陽光慢慢地、緩緩地為這座城市披上一件暖澄澄的的大衣,不過於高調、也不過於保守,而是最完整地展現了北京海納一切的母性美。不論從哪個角落看起、不論從哪個方向走來,眼前的北京都在一片暖意裡地與我對話,我總會忍不住停下腳步、拿起相機,帶著微笑回應著眼前無與倫比的靜謐。




|| 離開北京的那一天|| 

那是一個帶著無限情懷的午後。站在北京站前的我,認真地、仔細地、費盡全身力氣地想把這座城市的一切都帶走,不管是開心的、悲傷的、遺憾的、珍貴的回憶,在這座城市裡的一切點滴,我都不容許自己忘記。

半年前的我帶著滿滿的偏見與你相遇,從一開始的渾身不對盤到漸漸發掘你的獨一無二,深似大海的歷史、壯闊斑斕的景致、多色多樣的人群以及各種莫名其妙的北京STYLE,打開心胸、拋下成見,在你面前的我就像被一身掏空的軀殼,讓你無止境地對我注入新思想、新方向,卻又不斷激盪著我的共鳴,讓我打開全身毛細孔去感受你所要給我的一切酸甜苦辣。

這裡有我一生的朋友,我們都曾經努力在這座城市裡好好得活下去,大聲嚷嚷著當年勇、誇飾著那些沒有明確方向的夢想,在數不清的城樓前我們奮力想拍下北京的全貌、在落葉飄零的街道上我們從宇宙聊到地心、在大草坪上突然一起青春地奔跑著,喜歡我們的任性與貪心,妄想把北京的一切都體會;這裡有我一生難忘的食物,有貴得讓我拿不穩帳單的、有平價卻超級美味的、有不論多冷多累都堅持要吃到的、也有再也不想提起的,舌尖在這半年裡努力地嘗盡了各種食物,在大小餐館、大排檔、路邊攤等遍地開花的北京,味覺在短短半年竟然就輕輕鬆鬆地被重建;這裡也有我最一生都不願與人分享的回憶,就想這樣吝嗇地擁有與北京這座城市間的小秘密,那些無的放矢的呢喃以及多少的快樂或酸楚,北京呀北京,謝謝你陪我度過這麼多一個人的時候。

獨處的時候與你的我們之間從來不必客套什麼、也不必努力想完全了解對方,而是很自然地就因為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而心有靈犀。

獨自站在北京站前的我,想起即將離開這座美好的城市,眼淚突然怎麼也止不住,心揪著、鼻酸著、在人來人往的北京站哭得像個傻子一樣。這麼一轉身也許就是一輩子了,再也回不去這段瀟灑、狂妄又可愛的時光,而必須勇敢往前走,放下在這裡的一切,關於北京、幸福以及我們,再美好的宴席終究要散去。前往蒙古的列車準備出發,眼淚暈染了車票上大大的北京兩字,我會想你,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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