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嶼 | 不忘

5月 24, 2019

蘭嶼 | 不忘

前往蘭嶼始於衝動，以及不知從何時開始的嚮往，島嶼風光穿透紙墨，隨著每一個歸人的念想躍然心頭，台北到台東的慢車把想像蔓延到遠方，關於蘭嶼、關於這座人之島的一切，即使現在想起，仍舊美好得較人融化。

從清晨到深夜、從山坡到海洋、從人類到動物、從傳說到現實，島嶼的浪漫是一種自然的感染，而我又是何其幸運，可以和旁人訴說著他的故事。

關於蘭嶼，想說得太多，但再多的話語也遠不比那島嶼觸動我的一刻，於是酌情以厘米大小的文字加照片記錄，算是為自己的蘭嶼紀行劃下暫時休止符。

好想念呀，那山、那海、那人。

| 蘭嶼，不怕曬 |

如果去成都不能怕辣、去台南不能怕胖，那麼去蘭嶼就是不能怕曬了！

島嶼的一天起得很早，五點多便聽到溫馨的雞鳴狗吠，日出從東清那端緩緩升起，我住在一山之隔的漁人部落，享受陽光的末梢滑過山尖、叢林、草枝、圍籬，再悠悠地晃到眼前一望無際的海面，舒舒服服得平躺著。打工換宿的朋友比想像多的多，黝黑的肌膚在陽光下特別好看，夾上拖鞋、催上油門，只要老天賞光，天天都是最佳潛水日。

我特別喜歡這裡人奔向海洋的神情，就像回到期待已久的家，即使手上的被單還沒摺好、前方的客人還在等餐，蘭嶼的氛圍卻從不匆匆。雙手和雙腳都曬得通紅，尤其是拖鞋的曬痕可是怎麼也藏不住的，但也許這就是幸福黑吧，對都市人來說；也許這就是青春的尾翼吧，對上班族來說；也許這就是自由吧，對我來說。

蘭嶼，不怕曬，只怕不願推開窗去好好放縱！

| 蘭嶼，不迷路 |

蘭嶼不大，以機車認真環島，一日綽綽有餘。

沒有醒目的景點標示，其實也不需熟記所謂的方向，蘭嶼的道路真的很簡單，不是依著山、就是傍著海，穿越青翠的綠或沿著夢幻的藍，總會在享受自然的賜予間不知不覺得找到停靠的出口。

青青草原是蘭嶼的主要景點之一，從小路進入，一路爬上階梯，直到將整座大海都收進眼底、直到整座山脈都成為依靠，青青草原即在眼前，紮紮實實地油然而生。我是在9月造訪蘭嶼，景點、街道、餐廳人真的都不多，少了觀光客的喧囂與本島的即視感，很輕易便找到一些角落去好好感受蘭嶼，也許就像拼板船上常見的船眼紋，太陽放射狀似眼睛，能在汪洋大海中引導方向，放輕鬆、笑開懷，讓揚起的風慢慢吹散頭上的陰霾、讓磅礡的浪聲聲擊碎心上的大石，在蘭嶼不會迷路，因為總是在追尋自由的路上。

| 蘭嶼，不迷惘 |

「漂流木」是島上難忘的餐廳之一，溫馨的燈光在木質傢俱呼應下更顯柔和，菜單都寫在紙板上，時不時冒出的手繪圖樣讓點菜成為一件可愛卻更添困難的事，飛魚卵燉飯、八爪魚義大利麵、玫瑰拿鐵、地獄鬆餅等都很好吃，偶然瞥見牆上的餐廳報導後，這些佳餚更不僅是美味，還是故事。

台北女生，來到蘭嶼打工換宿認識當地人丈夫，緣份的牽引很美、很強大，喜歡海洋的她從此落地生根，從事廣告業、自認暴躁的她從此不再匆忙，開了餐廳、海邊淨灘、假日和家人撿撿漂流木，蘭嶼的娛樂設備不像都市富足，但這也才發現，原來還有這麼多時間是可以留給家人、自己、還有真心想做的事。

急性子的都會女遇見閒適慢活的達悟男，總覺得就好像不停旋轉的陀螺撞上鋪滿美麗花草的矮牆，我們總好奇牆外的世界，而每天拼了命地抬頭、衝撞，為了攀上牆跌得滿身傷，踩在他人的肩上只為看得更遠，但當我們停下腳步、回首一路走來輕輕重重的足跡斑斑，這真的是我們想要的日子嗎？或者，我們正因此感到幸福嗎？

每個人對於幸福的定義不同，沒有對錯、只是不一樣，但真正的幸福與否，都只有自己明白罷了，旁人的言語再美都只是花木、再毒都只是蟲子，心靈若不夠肥沃，怎麼也撐不起自己。

| 蘭嶼，不寂寞 |

「我們這裡是行動紅綠燈，騎車要特別注意喔！」

「嗯？什麼是行動紅綠燈？」

「(笑) 小孩啊、貓、狗、豬、羊，啊呀反正上路就知道囉。」

好險有民宿老闆娘的溫馨提醒，蘭嶼的動物真的超多，隨意跳上山間、躲進草叢、躺在路中央、跑進屋內探險，他們完全是超乎想像的自由自在，甚至根本是老大心態啊。無懼於山海風浪、歷史變遷，小動物們始終與這座島嶼相依偎。而我們呢？

島上的音樂很輕，風吹過芒草窸窣、雲散開光影灑落、浪拍打礁石滔滔、貓躡著腳尖旋轉，所有的聲音都得仔細聽，擱下雜念、閉上雙眼，直到把達悟的慢與海洋的深都收進心裡，才理解為何人們對這座小島，如此一往情深。

在世界的懷抱裡，所有的快樂都是平等的。

| 蘭嶼，不眠 |

綠色的草木參天、原色的礁石帶著時間的坑疤、黑色的沙粒粗獷、雲層總是白裡摻了點灰，當大地的色塊變得分明，當人群逐漸隱沒在道路的出口，蘭嶼的夜晚便悄然而至。

傍晚的蘭嶼是一日裡我最喜歡的時刻，夕陽已下山、餘暉墜入深邃大海，靠岸的拼板舟與亮起的路燈相呼應，今晚的藍色依舊是大師級的魔幻。

我想起第一次看海，把下巴輕靠在防波堤上，順著爸爸的指尖看向眼前的一望無際，原來這就是大海，是我們生命的源頭。想起青春時奔向沙灘，赤裸的腳踝踏著熱浪，陽光將海面熠得澄澈，彷彿連影子都在發光；想起失落時跑去看海，貪心得要求祂洗盡心裡的濁，吶喊、大哭，把自己的嗚咽埋進海的波濤，祂總是慢慢告訴我，肯定會好起來，妳知道的，別怕。

始終嚮往大海，對看海這件事甚至已有些苛求，蘭嶼的海美得超越時間，沒有一刻是一樣的，而看著大海的我們，依靠或擁抱著光的背影，會是如何呢？

| 蘭嶼，不忘 |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刻光景令你永不忘，那人生也算是值得了吧。

就像呵護在手心裡的螢火蟲，你知道牠終要離去、也知道自己終要放手，但那一道灼至心底的光是足以陪伴一生的溫熱，即使留下了疤，卻也恨不得多燙幾回。

蘭嶼之美是前仆後繼的存在，從沒想過一座島嶼帶給我的能量是如此富足，當內心鬆軟如輕飄的棉花，或許世界就不再如此困難了。有一天，如果你也踏上這座島，願你也深深被席捲、被征服。